衣索比亞的跑者 能量從何而來

有些作用力我始終無法完全理解,但是在我待在衣索比亞的這段時間裡,這些力量卻變得相當好懂。舉例來說,當我們結束訓練枯站在那,而風在「coroconch」颳起一陣塵霧時,法西爾會在胸前反覆畫十字架。當我向海利尋求解釋時,他說:「他覺得那可能是魔鬼作祟,而且他剛剛做完高強度的練跑,所以不想讓它們奪走自己的能量。」我第一次注意到這種事是在森林裡,我們偶爾會在那裡的路上見到一些白紙撕碎堆成的小紙堆。跑者會在他們胸前畫十字架,然後避開這些奇怪的小紙堆,並咕噥著巫術的事,而我也會避開這些紙堆。幾個月後我才從我朋友艾德.史蒂文斯那裡了解到,這些出現紙堆的小路其實是「越野追蹤俱樂部」的傑作,那是一個「跑步成癮的喝酒俱樂部」,在世界各地都有分支,屬於非競賽的跑能量從何而來步俱樂部。史蒂文斯和他的妻子雷姬克設立了跑在非洲來支持年輕運動員,也讓外國人有機會跟他們一起訓練。



運動科學家還有,我想,大多數的西方跑者,往往會認為,個人的運動潛力是內存於一個身體並侷限於其中,但能量在衣索比亞卻被視為超越肉體的存在,能在人與人之間流動,也可以被分享,甚至在某些情況下還會被竊取。於是跑者的「狀態」是經由他們跟其他人的關係,也經由食物的共享以及訓練時的配速共享來建構和維持。這種能夠駕馭能量的廣泛觀點表示人們會彼此提防。不過,因為他們相信,比起自己的身體,他們還有更多可以倚靠,所以這也說明了,他們相信會出現戲劇性而且不太可能發生的進步。



人類學家史蒂芬.顧德曼在討論拉丁美洲農民的世界觀時,也做過類似的描述。他寫道,「力量的流動來自於大地,還有包含風、雨和太陽在內的其他元素」,但歸根究柢是來自於上帝。「人類既無法生成這些力量的源頭,也無法生成力量本身,他們只能獲取、轉化並重塑它。他們是力量的傳遞者而非生成者,他們的工作『協助形成』力量,也就是說,他們把力量凝聚成能為己用和他用的形式。」衣索比亞的跑者也是像這樣,他們似乎對自己從周遭環境以及一起生活和訓練的人身上汲取力量這件事特別有自覺。他們不僅僅是自身含有的特定慾望、個性、肌肉與粒線體,也是那些在任何特定時間存在於他們身上的力量,以及他們能夠從他人那裡調動的能量。



梅塞雷特教練經常會在展開訓練內容時重申合作的重要性,還有在管控下分擔跑步責任的重要性。今天早上我們在森達法,熱身前坐在巴士上時也是如此。「許多衣索比亞運動員會達到中等水準,」他告訴我們,「但只有少數人能達到頂尖。如果你問為什麼,不是因為你無法跑,而是因為缺乏自我管理。」不過他進一步解釋,這種自我管理的缺乏從來都不是純粹從個體的角度來思考。「一個人要是超越我要求你的配速,尤其是在準備比賽的時候,那就是在自殺,也是在殺人。」所以用管控的方式跑步,就是在對團隊表現承諾,也是在表現想幫助他人的意願。



關於身邊人的重要性,我從荷蘭的按摩治療師傑洛因.狄恩那裡,到許多衣索比亞和肯亞的頂尖跑者那裡,都聽到了類似的說法。我經常和傑洛因在阿拉拉飯店裡觀看鑽石聯賽的賽事,他在那裡可以連講三個小時,幾乎不用換氣,他那些故事是關於自己治療過的各種選手,而故事不時會被他自己打斷大約三十秒,因為他會從iPad上的鑽石聯賽官網唸出比賽的分段時間。他跟我說,他見過的跑步傷害大多是持續過度訓練造成的背痛和髖關節痛。他其中一個按摩治療的學生哈朱也是個跑者,在某個特定的夜晚加入我們的行列,然後傑洛因對我們倆這麼說:「我把它稱為夢碎大道。你可以把它想成梅斯克爾廣場,那座位於市中心的巨大廣場,裡頭擠滿了沒能成功的跑者,他們訓練了三到十年,卻從來沒能真的成功。他們有些參加了幾場比賽,在各地賺了點錢,也有些樂趣,但他們沒有成功。」說到這裡,他抓住哈朱的手臂說:「而這也是我為什麼不像很多物理治療師那樣,只想治療頂尖運動員。因為我可以給哈朱這類的人建議,跟他們說:『嘿,我的朋友,你目前已經訓練多久了?你每次受傷都知道傷從哪來嗎?因為你太認真訓練了,你認真訓練到超過自己的負荷。你的身體會說話,不是嗎?』」



你認真訓練到超過自己的負荷。這個非常顯而易見的可能,是許多我認識的跑者所面臨的情況。他們對於努力的渴望無人能比,而且這樣做的可能回報又這麼高。結果教練的角色和在運動員身邊支援的團隊角色反而大多是在阻擋他們。傑洛因培育了許多像哈朱這樣的按摩治療師,他們都是跑者,在這項運動裡載沉載浮卻又想繼續待在這項運動裡工作,所以他想要強調的是,治療師的角色做得比治療特定傷害和處理困擾還要多。

本文選自 墨刻出版 《 跑出巔峰 》 一書。

全球有兩個國家主宰了長跑的世界,其中一個就是衣索比亞。為什麼衣索比亞能有這麼多世界紀錄保持人?本書真切地描寫衣索比亞跑者們的長跑生活實況,並涵蓋了他們如何從逆境思考及戰勝自我,甚至透過跑步改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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