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例風波醫學會無立場 前會長蔡堅不滿:影響全民健康都唔出聲,係咪要收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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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下午,金鐘烽煙四起。70歲的蔡堅醫生,傳了一個短訊去他的醫學會會董會WhatsApp群組說:「而家出催淚彈,子彈可能嚟緊,醫學會是時候叫林鄭暫停修例。」蔡堅希望香港醫學會可以在社會危急關頭表態,阻止警民衝突惡化。

蔡堅記得:「當日會董會入面,有人強烈反對叫政府暫停修例。我話,唔暫緩的話,如何叫人停止衝擊呢。」

「WhatsApp群組入面,有人又好大聲話,會董會不代表醫學會所有會員,要先問准會員意見;又有人話我哋唔係政治家,唔可以出呢啲內容,除非會員一致贊成。」蔡堅記得,醫學會會長何仲平當天下午5時20分左右,表明不贊成叫政府暫停修例,隔了20多分鐘,蔡堅回覆:「如果沒有具體建議,唔使講啦。」

由2月政府推出《逃犯條例》修訂引發爭議至今,有1.2萬個醫生會員的醫學會(全港有1.4萬個醫生),沒有諮詢過會員、沒有表達過立場。做過多年醫學會會長的蔡堅,這幾個月看到醫學會如何被年輕醫生唾棄,不斷思考有近百年歷史的醫學會會徽上「維護民康」四個大字,在社會上還有什麼角色。這一刻,蔡堅甚至想問一句:「醫學會,係咪要收檔?」

蔡堅不是中環中建大廈一個星期搵五球的金刀,也不是沙宣道實驗室內著白袍的大教授。他是黃大仙醫生,另一個診所在太子,單位是已故父親留給他的。他是喇沙仔,1972年港大醫學院畢業,是腎科醫生、上一輩blue blood,卻選擇做一個街坊醫生,說話非常直接貼地。

反送中運動醫護界早前在伊利沙伯醫院集會,蔡堅一個老人上台,對著年輕醫護說:「而家呢個狗屎垃圾政府,聽到市民嘅聲音,但堅持唔做嘢。」他向後輩說,自612起不斷要求醫學會表明立場,但一直不成功,醫學會也沒有辦集會讓醫護人員有發聲機會,作為醫學會會董的他,感到慚愧。

蔡堅對送中條例有何立場?「由Day 1開始已反對,但我好似大多數中老年人咁,覺得做乜都改變唔到,好無奈。唯一令我嗟異,係後生仔可以在612做咗件嘢出嚟,跟住再行多200萬人,令林鄭道歉和講句壽終正寢。」他在6月9日、6月16日都有上街。

「今次修例,醫生立場好兩極,30、40歲以下,和40歲以上的有一定對立,是Have VS Have Not兩者睇嘢角度唔同。老一輩好多出名醫生,有樓、有車、有老婆仔女,覺得後生仔出來示威,阻礙佢哋日常生活,接受唔到掟石、掟汽油彈,但沒考慮到始作俑者係林鄭,只一味怪責小朋友唔啱。佢哋冇可能唔明白送中條例的壞處,但可能佢哋有外國護照,唔想收成期被人阻住晒,就選擇唔出聲。有些取了政協銜頭的,就更加唔會反政府。」

老醫生當年要爭崩頭、要是精英中的精英才入到醫學院。他們是香港上一代的elite,應該明白懸壺濟世的意涵,不只是對著眼前身體有病的人。當社會患上重病,精英也應發揮他們的影響力。

蔡堅感嘆:「老一輩的,應該因為年輕人,感到慚愧。」

蔡堅續說:「在反送中事件上,就算你(醫生)覺得自己做唔到,都唔應該反對個會去做,因為醫學會係代表全香港醫生。公共醫療醫生協會(PDA)、前線醫生聯盟(FDU)、杏林覺醒等都已經出了聲,仲有其他專業界別都表晒態,點解係醫學會唔肯出聲?」

「由6月到而家,醫學會冇任何行動諮詢會員意見,可能到解放軍過河,都係咁啦。」醫學會網頁顯示,由2月修例爭議至今,只在7月17日出過一份新聞稿,提及:「香港社會對《逃犯條例》的爭議,引發連串的遊行和示威集會,近日演變成多次示威者與警方之間激烈衝突,導致雙方人士都有不同程度的身體傷害。醫學界作為一個注重人權和秉持人道立場的界別,對上述情況感到極度不安和遺憾。我們絕不希望社會上出現如此重大的矛盾和撕裂,故殷誠懇切呼籲集會人士及警隊雙方保持克制。我們亦呼籲各方訂下冷靜期,讓政府提出解決方案。」等內容。新聞稿未有提及醫學會對修例立場,也沒有提及是否支持包括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等民間五大訴求。

蔡堅很失望:「入來醫學會做會董,攞咗個位,但又唔肯做嘢,令到我相當唔開心,醫學會唔係咁做法。而家係講緊關於民康的事,任何關於民康法例,根據醫學會會章,個會有權支持或反對政府法例。」醫學會會章分別提及:「To promote, support or oppose legislative or other measures affecting the interests of the medical profession and the matters of the Association. 」、「To assist the Government in all matters concerning public health so far as the same concern the medical profession. 」

醫學會的會徽寫著四個大字:維護民康。網頁解釋,醫學會以此表彰照顧病人是醫生的天職,以倡導此信念為傲。

蔡堅說:「件事發展到而家,我試過單日睇過三個被催淚彈影響的病人,皮膚、眼睛、呼吸、腸胃有問題;有N個病人,因為睇直播影響令情緒低落,哭、抑鬱。而家成件事,唔單止係政治問題,而係影響全民健康。醫學會會章都講晒啦,仲沉默!」

蔡堅說了一件事,說明年輕醫生如何不信任醫學會。

「有位醫生的女兒是醫科學生,在今次運動企得好前做急救,爸爸好擔心,問醫學會可否開一個小組教學,如何在示威現場急救眼、頸、骨等。醫學會決定開班,叫人先登記,上完堂會出張證書,原意是想幫參加者,萬一在前線被警察質疑都可以有個證明。點知個活動宣傳出咗之後,連登就有人話:醫學會入面有鬼,會將個登記名單送去警局,話上急救堂分分鐘被人拉,叫人唔好去。」

「你睇這件事就知,醫學生和年輕醫生,覺得醫學會不可信。」蔡堅其後建議那個急救班取消登記制、可以walk in參加、可以不取證書、有學生證就可入場、場內不准影相。最後有80多人出席,大部分是醫生,很少醫科生。

「而家嘅醫學會,後生醫生對我哋係有信心危機。學生對醫學會的不信任係好清楚,我覺得好傷心,以前唔會咁。別人對你的信心完全動搖,因為醫學會在今次事件3個月都唔出聲,當個會突然搞個急救班,人哋就覺得你有詭計。」

「醫學會唔知道後生醫生、年輕人睇法,係脫節。」

咁,醫學會係咪真係有鬼?當日反對暫緩修例的會董有幾多人?蔡堅說:「會董會有20多個醫生(網頁顯示有28個),反對的有5、6人,但佢哋把聲好大、講好多嘢。當中有啲話送中沒問題,又講到示威係暴亂、暴徒,有圖文入WhatsApp話支持政府做法,唔支持市民爭取撤回。」

西環控制醫學會的情況有幾嚴重?「有會董是政協。我做會長的年代,也是袁國強做大律師公會主席時(2008年),他接受了政協offer被人質疑。正正是那個時間,中聯辦有offer政協俾我,我話唔好搞我,我無乜興趣做呢啲嘢。我事後見到袁國強被人罵,我都話點解佢咁蠢。你做會長唔應該有一個咁嘢身分,會影響決定。」

「我會盡我所能,阻止有政協銜頭的人擔任醫學會會長這個職位。你係副會長、會董,我都唔出聲。但會長如果是政協,講嘢好難唔跟中聯辦意見,出聲亦會令一部分人歸邊。」

「醫學會同中聯辦,通常一年食一、兩次飯。醫學會比較多係搞中國遊,帶後生醫生參觀國內醫療設施,有啲會董好鍾意做,兩、三日的國情了解。但你見到近日風波,後生醫生根本唔想入大陸睇嘢,因為國內民主、審訊不公平等問題。中聯辦不斷講話我哋進步緊,但由毒奶粉事件、維權律師被捕、劉曉波之死,我看不到有改善,我自己都無乜返上去,避咗唔返。」

醫學會內既然有人是政協,即政治上有立場,那何來說什麼「我哋唔係政治家」反對表態?蔡堅說,會章並沒有提及不可涉及政治。

中港交流,又怎可能不涉政治。蔡堅記得:「醫學會20年前,每年與中華醫學會在內地交流醫學知識。有個腎科會議,我哋有30個醫生以前去講書,但前年開始將我們編入全國性的腎科會議,全國有幾千人參加,然後話以後唔需要和香港交流,因為他們已有足夠實力、專科、知識,唔使香港醫生再去講書,反而要香港做佢嘅馬仔咁上下,如果中國同例如巴基斯坦、印度等第三世界國家開會,香港不如代替中國做主講,因為香港醫生講英文。」

「以前香港醫生支援大陸,而家佢哋覺得,唔係好需要你香港。」香港醫生遲早會被大陸醫生取締?「佢可以隨時派2萬個大陸醫生來take over,但要成個香港醫療體系改變,相當困難。」當然,香港人的信任是最大後盾。

有99年歷史的香港醫學會,在1920年成立。蔡堅說,昔日的醫學會是中環醫生組成的一個社交俱樂部,他是在1987年獲時任會董梁智鴻邀請加入,在2004至2008年、2010至2012年、2016至2018年擔任會長,累積做會長時間最長。「我這個黃大仙醫生做會長時,希望搵多啲唔同嘅人入閣,有較年輕的、海外和內地醫生,無咁elite。我搵過黃任匡、歐耀佳、馮德焜等後生的;又有張漢明 、陳潔霜 、唐繼昇三個廣州暨南大學畢業的,就係想聽業界唔同聲音。」

「醫學會係一個平台,可以發好多聲,以前會開吓記者會,但而家乜都無。」即係醫學會變得好離地?「以前唔係,而家係個會長比較唔想出聲,所以離地。」

即係年輕人所說的Old Seafood?「人哋可以咁睇,你自己做咗乜,人哋睇到。你老,做到嘢,唔係問題;如果你老,唔做嘢,攬住個位,就俾人當老海鮮。」

既然大是大非也不表態,醫學會是否變得可有可無?

蔡堅說:「而家有人未必想醫學會做領導,正如後生的,對老一輩民主派好多批評。除非醫學會統一聲音或肯做多啲嘢,否則會一直沉下去。」

「似乎有些人淨係掛住支持高牆,忘記雞蛋、忘記在一些立場上不應畏縮。Desmond Tutu(南非聖公會前大主教、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圖圖) 說過:『當你在不公義的情況下保持中立,你如同站在壓迫者那一邊。 』(If you are neutral in situations of injustice, you have chosen the side of the oppressor. )如果唔敢出聲,不如解散個會董會啦。」

「係呀,想當年,大家都係攞全A先入到醫學院,點解而家咁畏縮,唔敢講嘢?醫學會係要帶領業界,你龜縮又兩頭唔到岸,夠膽你咪去支持林鄭囉,但你又唔係,又唔支持市民,企中間做騎牆。(佢想無立場?)係啦,但個會宗旨係維護民康,你見有人被打到盲,難道這些都不是民康?」

蔡堅還有一番話想跟年輕醫科生說:「我希望你們做救援時,不要企得太前,唔好自己瞓身,醫學生如被人捉到,話你參與暴動,就算畢業到,都要將檢控紀錄交予醫委會,醫委會有權唔俾你註冊做正式醫生。讀書讀得咁辛苦,目標就係做醫生,如因為企得太前,做唔到醫生就前功盡廢。我是這樣跟學生說的,記得先愛護自己,再保護人。」

「至於警察,我向來都唔係好信任,ICAC未成立時,我記得去差館被人伸手問攞錢。大約20年前,我被黑社會扑到玻璃樽入眼,20年後都未查到邊個做,雖然大家心中有數。近日的種種事件,令人覺得警隊的系統性有一定缺憾,最高級控制唔到低級、市民不信任,將來,係會有後果。」

「我七張了,個人一定有慚愧,老海鮮對青年人,是有一定程度的佩服,但我唔覺得需要攬炒,寧願儲足經驗,生命是寶貴的。」

「我們這一代人,被英國佬賣豬仔,當年也想不到可以做什麼,以為一國兩制就係the best deal,希望共產黨堅守承諾,但事實係佢擺明唔要你香港有自主權,要插手入來控制晒。我哋係有一定程度憤怒,但老一輩缺乏勇氣和行動力去做。」

「我可以做的,係買地鐵飛、麥當勞劵給小朋友,心底裡小小的支持。希望你哋,唔好餓親。」

這是蔡堅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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