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大家都有打球機會!潘瑋杰的運動平權「找出口讓光進來」

身障朋友也能打棒球嗎?當然可以!戰神身障棒球隊領隊潘瑋杰,投入身障棒球十年,他辦比賽、拍紀錄片,十月初他要舉辦出口盃,讓包括身障、聽障、女棒以及長輩棒球隊,一起打棒球。左手萎縮的潘瑋杰,如何找到自己生命的出口?一起來聽他的故事。(特約記者戚海倫報導)

「到球場看到他們的時候,我會發現,哇,真的有人坐輪椅,把輪椅放在旁邊,就坐在地上接球捕球。二壘手啊,就真的一拐一拐把每一顆球接到撲到。我覺得那畫面整個震撼了我,我也覺得,哇,我跟他們是在同一個水平上活著,在這邊已經沒有分你我了。每個人其實都不一樣,但其實也都一樣,慢慢就從這裡去加入了,算是去找到我第二生命吧。」潘瑋杰說。

潘瑋杰今年32歲,他創立了身障棒壘球協會,現在也擔任戰神身障棒球隊的領隊。很快在10月3日和4日要舉辦第七屆出口盃多元族群棒球賽,包括女子棒球、聽障棒球、不老棒球和身障棒球隊,會在台北市新生公園棒球場,同台打棒球。

潘瑋杰說,不一樣的族群,可以在這樣的球場上有個屬於他(她)自己的夢想舞台,大家也可以看到,其實他們和一般人沒有什麼不一樣,大家都有打棒球的權利,大家都有站在扇形球場的機會。

九月初,潘瑋杰剛獲得新北市體育有功人員表揚。他花了10年時間,持續拍攝身障棒球選手的記錄片,作品《出口—夢想肢戰》,曾經入圍波蘭東歐國際電影節以及金穗獎最佳記錄片。潘瑋杰說,記錄片拍著拍著,他突然懂了,自己在努力著的每一件事,似乎就像千手觀音的法器一樣,對他來說,不管拍記錄片、辦比賽或是做協會、經營戰神隊等,它都是其中一個「法器」,可以讓這世界擁有更平等的一個概念。

其實在小時候,潘瑋杰也曾經不能接受自己也是身障身分、左手肌肉萎縮,因為這樣,從小就沒有辦法坦承面對自己,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不論是抬便當或是吃飯,吃飯大家都說要「拿起來吃」,但是他都把頭低下去吃,因為拿起來吃手不舒服,沒想到大人竟說,你這樣吃飯跟乞丐有什麼兩樣。

後來,同學的態度和異樣眼光,讓潘瑋杰心裡的不舒服爆發開來,因為同學發現他「大小手」就會一直說大小手、大小手,就開始無法穿無袖衣服出門,開始每天回家去怪父母親,為什麼把他生成這樣,他一點都不想跟別人不一樣,為什麼打籃球就是不能兩隻手很帥的運球。

打籃球不能帥氣運球、跑步不能兩手平均大力擺動。潘瑋杰說,自己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封閉自己直到20歲。

後來他跟五專同學一起看棒球,同學也揪他打球。這一打,打出了人生的轉折,潘瑋杰說,「我發現我在棒球場上,我竟然可以跟一般人做到一樣的事,投球、打擊也不輸給其他人,好像有這個天分,我就開始愛上棒球。」

原本只是愛棒球,但父親潘孝仁的手,再推了潘瑋杰一把。原本就熱愛棒球的爸爸,在2010年時問他,要不要加入身障棒球隊?潘瑋杰雖然愛棒球,但對於這形同「昭告天下」自己是殘障人士的事,當時還是充滿疑慮。直到他親眼見到其他的身障朋友打棒球,那景象震撼了他,潘瑋杰決定加入,他說,從那時開始,不只愛棒球,棒球儼然成為他的生命、也是夢想。

加入身障棒球隊,潘瑋杰和隊友一起到日本比賽,大開眼界。他發現,這些人這些事,其實在台灣很少人知道、很需要推廣。於是大學念視覺傳達系的他,拿起攝影機,開始拍記錄片,也陸續成立協會、組織球隊,他說,棒球讓他重新找到自己的生命,也覺得應該可以去做這件事,可以讓更多人找到自己的出口。

他擔任領隊的戰神身障棒球隊,是全台灣唯一一支以肢體障礙為主的棒球隊,成員包括小兒麻痺、罕見疾病、肌肉萎縮或是截肢人士。他們領有身心障礙手冊,平常跟乙組球隊打比賽,每四年代表台灣出國比賽一次。

而爸爸潘孝仁就像教練一樣,帶領著、指導著潘瑋杰做這些事,或許對他來說,這也是圓夢,因為他從兒子小時候,就一直希望他打棒球。不過家人,特別是奶奶,還是很擔心潘瑋杰這樣「斜槓人生」,希望他好好找個上班族的穩定工作。一度,潘瑋杰因為壓力太大,得了恐慌症,後來他發現,自己在做的事,可以讓世界更好,一切都值得了。

就像他還在繼續拍攝的記錄片一樣,影片談的是身障棒球選手如何面對自己生命不完美的故事,潘瑋杰說,這其實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課題。他希望更多人看見這些多元族群,用更同理、理解的角度去參與,而不是可憐的角度。透過運動,把所有的不開心以及世界給的所有標籤,在運動場上打破,「棒球其實已經不只是棒球了,反而是一個內心的媒介,能夠讓這些人找到依託,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出口。」

找到出口,從「出口盃」出發,潘瑋杰還在持續實現夢想。他努力著,未來要讓記錄片上院線,讓更多人看到。他也努力著,有朝一日,要讓多元族群棒球亞洲盃在台灣舉辦。對他來說,身體或是社會的限制,都激勵著他繼續戰鬥、繼續突破,走向有光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