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帥

1.翻 越
正前方，枝葉間有一只鳥在棲息
我猜度它曾經曆過的險，受過的驚嚇
它瞟了瞟我，卻不理睬我近期
正忍受一場淒風苦雨帶來一切清零的變故
向後轉身，一池碧水遠望著我。浪花不興
對天無歌。可見它心中積蓄的憂鬱
多麼需要五月的朝陽照徹進去
扭頭左右，兩側的山巒仿佛在交換眼色
都要讓我去它們身上走一走
像翻越陡坡那樣把一頁心扉翻過去
實在不行，就喊應白雲說一說

2.鸚 鵡
它以鳥的身份住在葡萄架下
一只小籠子裏。看似心不在焉
實際低頭抬頭都在溫習往日學到的詞句
那些詞句全部閃著鑽石之光
有時候它像一個小微地球在原地轉悠
跟著遊客進入更加寬廣的學海
遊客教它“猜想”，它也教遊客猜想
遊客教它“鑽出來”，它也教遊客鑽出來
遊客樂呵呵，它也喜形於色
鸚鵡學語就好像是在呼吸氧氣一樣
它的所學，難到了所有上躥下跳的麻雀
遠近的花朵被暖風吹動，仿佛
都在給它一個飛揚的吻

3.小蜻蜓
我很像只小蜻蜓，小尋小覓的小眼睛
飛得遠，飛得近；飛得高，飛得低
飛成風，飛成雨，一生都沒有飛出過小盆地
除了草尖和葉子……目中再也無大體

4.補衣攤
一架縫紉機往牆角一靠
就任由桃風杏雨、陽春白雪打量她那
低眉順眼、沉迷太深的樣子
她只顧縫合一件件昨日黃花和煙雲
電針極速跳動，她鎮定自若
雙手在一個平面上牽引出勻密的線腳
她沉默，機聲延續一首歡樂的歌
翻轉衣褲，如同在翻閱一位位顧客的史籍
猜想著經歷的“磨難”各異
她捕捉分分秒秒，不讓時間奢侈地過
而讓自己沿著既定線路走下去
那些老顧客突然而至的稀聲問候
劃過她腰頸部位寂寞的疼痛
一句”補好了！”足夠煽情
她交出答卷，雙方都心知肚明：
找回的美，要重出江湖

5.方向盤
它真像一只耳朵，聽話的時候
一切作為聽從上司指揮，向前直走
或左、右轉身，把上司的意圖點點滴滴
傳給輪胎。在什麼層位就負什麼責
絲毫不反對上司的某個錯誤決定
當它不聽話的時候，這只耳朵形同虛設
在上司防不勝防中暗裏搗鬼
而與輪胎這一底層脫鉤

最終釀成大禍：上中下皆葬身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