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ESPN》說 Stephen Curry 是個體系球員,那意味著什麼?

文/ Dexter

《ESPN》的博馬尼·瓊斯 (Bomani Jones)日前在自己的節目上和《雅虎體育》的文森·古德威爾(Vincent Goodwill)進行了關於「庫里(Stephen Curry)是否是體系球員的討論」。而兩人所持的論點都並不讓人陌生,古德威爾的想法比較好理解,他認為庫里所在的球隊總是在贏,而且是用利拉德(Damian Lillard)歐文(Kyrie Irving)都無法辦到的方式取勝,所以他當然有他能力超群的部分,既然他高於另外兩名球星,那麼他的能力當然應被歸在超級球星這一檔,應無疑問。

「我覺得即使健康的庫里,你也必須在他周圍擺上一個具體的配置。」瓊斯的說法是,過去五年勇士拿到了三座冠軍,但是這支球隊本身是很強的,他們擁有四個全明星球員和一個前總冠軍賽MVP,因此球員本身的能力很容易被忽略。而且兩個事實讓這種說法變的尤為可信:那就是勇士在史蒂夫·柯爾(Steve Kerr)和他的團隊到來之前,一直都僅僅只是一支能闖進季後賽的球隊。第二,庫里在面對高強度的比賽時,他的表現起伏極大,而且往往讓人失望比讓人驚喜的場次要多。這和過去人們所理解的超級球星完全不同。

喬丹(Michael Jordan)、科比(Kobe Bryant)勒布朗(LeBron James)這三人一脈單傳下來的既有印象太強烈,人們熟悉他們在關鍵時刻接管比賽,也習慣一支球隊在進攻端只有一到兩個絕對強點。一個英雄史詩般的圖像,一直是聯盟的門面。

而勇士的運作方式和人們想得差距太大,庫里做為一個球隊核心,從來沒拿過FMVP獎,人們自然而然會把他視為是杜蘭特的副手,而把功勞都歸給後者。

但是在現代完善的球場數據面前,迷信很容易破除,只有真理能夠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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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0年之後,季後賽生涯第四節場均得分前三名是艾佛森(7.68)、科比(7.40)和詹姆斯(7.20),他們也是唯一3名這個數字能維持在7的球員。但是庫里在這個數字也有6.02(排名第七)。如果把時間縮小到最後五分鐘,那麼他場均可攻下3.43,排名第三;第一是科比(4.03)、再來是艾佛森(3.91)。

再來是對球隊的作用,2018-19賽季的季後賽,當庫里在場時相較他不在場時,球隊的有效命中率從49%上升到56%,助攻率增加了4.2%,進攻效率值(ORtg)從108.5上升到117.5,三項數據皆高於該季季後賽看似化身殺神的杜蘭特(Kevin Durant)

所以庫里非但不如印象般的在「關鍵時刻不行」,反而數據是名列前茅的;另外,他對於球隊的影響力也的確是勇士最高,看起來更像是他提升了這個球隊。

可是瓊斯的說法,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任何對於籃球哲學有追求的人,肯定都會試圖去作出回答。這回到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什麼是「體系球員」?

廣義來說,靠著球隊靠著戰術或專屬陣容發揮自身最大能力的球員,就是體系球員,實際上在現代籃球中幾乎所有球員都屬於此範疇。還有一種球員,如同雷迪克(JJ Redick),他非常依賴某種戰術或體系來打出場上價值,這是定義比較明確的「體系球員」,也是目前大眾口語中指的這一種。

稱呼一個五年拿到三冠,並且曾連續兩年拿到年度MVP的球員是體系球員,這除了帶有一些蔑視的意味,但也一定程度的說明了,在這個時代的「體系」對於比賽的影響是多的的大,否則也不會認為體系可以為一支隊伍帶來這麼大的提升。球隊必須要應用整支隊伍來贏球,而不是在簡單依靠一、兩名特別出色的球員就可以。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原因在於聯盟球員整體平均的素質提升了。因此球星想要憑藉個人能力稱霸的難度也增高不少。在1996-1998這3年,公牛找來了羅德曼被認為是九零年代最好的幾筆操作之一,因為此舉補上了他們下滑的籃板和防守。但是羅德曼個人的進攻能力差勁,除了二次進攻和一些機會球之外,幾乎沒辦法得分。相同情況的還有哈波和隆利,也就是先發球員中除了皮朋和喬丹,其他人在進攻端的貢獻很有限。

而這種畸形的球隊組成,你在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幾乎就看不到了,就算你在進攻上很有才華,但如果你防守時守不住任何人,那你也很難得到出場機會,反之亦然。

灰熊隊就是如此,他們曾經打進過西區決賽,以強悍的防守所著稱,但當對手發現其後場大鎖托尼·阿倫(Tony Allen)完全沒辦法投射後,就開始放空他,於是進攻端只能是4打5,至此之後曼菲斯人再也沒能回到最強盛的時期。

這說明歷史是不斷往前演進的,從前你可以進攻全部都只靠超級球星,宛若千禧年左右時的76人和艾佛森,但現在行不通了,三分球的發展,以及隨著更多、更好的球員投入,角色球員在攻防兩端能做的事比他們的前輩多太多了,球隊也不再滿足讓這些人只當苦工,這時候就需要一套系統把五個人在場上的價值最大化。

所以坊間對此很感興趣的「72勝公牛VS 73勇士」的話題,雖然永遠無法真的讓兩隊來上一場,但我們大概也可以想像的到結果,後者獲勝的機率相當大,而且應該是毫無懸念的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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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牛是一支劃時代的球隊,哈波—喬丹—皮朋—庫柯奇—羅德曼這一套陣容,其實就是名帥(Pat Riley)當時口中「未來籃球」的雛形,藉由這個身高皆在兩米左右、機動且強壯的五人,他們可以在防守端極大的壓迫,進攻端也可以有更多戰術變化。這個理念和現在是一樣的,要把場上的五位球員的都能發揮自身天賦,而不是整支球隊只為一兩人的才華所運作。

不過芝加哥人輝煌的時期距今已過了二十年了,因此他們的一些東西還是有些過時的了。勇士的「死亡五小」其實也是走著前輩們的老路,但不同的是他們靠著一套結合傳切、擋拆、多重掩護、無球跑位等要素的體系把這五人的天賦都推到了極限。

這和過往你過往的球隊所談的「戰術」不同,體系同時代表著是一種理念,一個這支球隊相信這樣打可以讓他們更好的籃球哲學。當火箭選擇讓莫雷入主,他們同時也擁抱了「數據籃球」,整支球隊瀰漫著科技樂觀主義,當發現三分球是最有效的進攻手段,他們就決定只投三分球;而當助教們覺得讓哈登在外面進行一次勉強出手,比其他人在空檔時投籃更好時,就讓他屢次打破單季單打次數的紀錄。

勇士和火箭有些類似、又相當不同,他們師承馬刺體系,卻又延續了灣區一貫奔放、直接的「野球場」風格。貫穿這支球隊的一個詞是「效率」,於是他們也投三分球,而且盡量只給「浪花兄弟」投;不過他們也追求命中率,於是球隊追求的是質而非量,火箭願意把全隊的總出手的一半都投三分球,但勇士更多時候希望能靠著傳導找出最完美的出手機為,所以對他們來說「空間」相當重要。

而從空間和效率來看,籃球史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庫里更來的完美,在2015-2019的這5個賽季,出賽超過300場、每一場上場超過30分鐘、且場均得分超過20分的球員中,庫里有效命中率為60.5%(唯一達到6成)、投進1578顆三分球(超過第2名的哈登229顆)、OBPM(平均進攻正負值)8.1,都是聯盟最佳,而且連接進他數據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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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你是勇士打法的忠實信徒,那麼庫里這五年來現象級的進攻水平,就宛如耶穌死後復活的神蹟,而「死亡五小」則是這個教會的組織,至於攻防兩端的教義則是無球跑位、無限換防和轉換快攻。

灣區利用這一套籃球哲學,很好的最大化了他們球隊所有人的能力,而基礎是建立在庫里願意犧牲個人數去跑位拉扯空間之上。

回來說到關於庫里是否是體系球員的問題上,誠如前面所說,廣義上的體系球員幾乎所有人都是,但如果你想更深入一點:「庫里是否因為這一套體系而受益,達到了超出他本身能力許多的成就?」我覺得是。

因為,不管是2016還是2019,庫里自身的身體條件,確實讓他在體系停滯時,難以憑藉著自身能力去創造機會,這一點還無法用數據或其他科學證據來證明,但從過去我個人的看球經驗來解讀,大概是這樣。

不過在這個時代,區分一個球員是不是體系球員已經不再重要。因為未來團隊的化學反應只會越來越重要。當場上五名球員都是詹姆斯時,那當然最終比的就是哪一支球隊對於球賽的理解更加深刻。

即使是在2019年的總冠軍賽的最後時刻,勇士因為傷病在天賦方面已經不如暴龍了,在所有主要統計數據中幾乎全面落後,但是他們依然拚到了第六戰。而且最後在全世界都知道要給庫里投的情況下,他們依然靠著德拉蒙·格林(Daraymond Green)依厚實的身板和精妙的跑位,讓前者得到了一線投射機會。

瓊斯可能也看到了這一些,他的原話是「從某種程度上,庫里就是史上最偉大的體系球員」。沒有誰會特別在抹黑某人時,把GOAT這個詞給給放在前面,我相信他是想討論一些東西,那些他見證過、但是又欲辯以忘言的事物。

正是因為我們這個時代,一個體系在籃球的影響力中前所未有的巨大(至少在NBA中是這樣),所以它才被廣泛討論。因此被稱為「體系球員」應該也算不上是什麼汙辱,儘管它在過去確實是帶有貶意的,但就如所有名詞在不同的時代會得到不同的評價,共產主義、中產階級、獨裁、民主共和都曾經有著不同於我們現在所認為的意義,這一點是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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