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練習

今年度的第一次練習,來集合的只有五個人。桝井去叫了好幾次,但都沒有見到大田和渡部的影子。只有我和桝井、二年級的俊介和一年級的崎山與岸部。在田徑社跑長距離的社員,就直接參加驛傳的練習。去年開始的時候,參加的團員就有十六人。而且,也有好幾個老師在照看著練習。然而今天操場上只有兩個人。一個當然是上原老師,另一個是今年調來本校的體育老師下山先生。

「呃,那個,社團時間已做過間歇跑了,那現在三千公尺計時好嗎?」上原老師發表計畫表。漸漸習慣田徑這個領域的她,似乎抓到了訣竅,只要把間歇跑、配速跑和計時跑、野外跑等加以組合的話,就能勉強像個樣子。然而,這天是驛傳練習的第一天,而且最近連日下雨不能跑,想要在三千公尺突破記錄有難度。不過桝井沒有反對,輕描淡寫的說:「那麼,二十分鐘後開始計時,現在我們可以先各自做熱身嗎?」他似乎是想讓大家至少在良好的氣氛中開始練習。「嗯,好啊。這樣的話,六點十分起跑。」上原老師宣布後,我們開始慢跑。

下山老師並沒有因為是體育老師而多加干涉,他坐在操場正中央說:「我是棒球社的,對田徑不太清楚。」並且悠閒的拔起草來。拜連續下雨之賜,土地濕軟,雜草也看來很好拔。我邊慢跑邊問:「大田聽到驛傳的事,怎麼回答?」桝井笑嘻嘻的說:「這個嘛,他一看到我就不由分說的罵『少廢話』、『去死啦』、『給我消失』之類的話,都還沒提到驛傳咧。」「好可怕。」我在腦中立刻可以想像出大田說這些話的模樣。「這是那傢伙的口頭禪,沒多久一定能說服他啦。大田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而且應該也喜歡跟別人一起努力。只要找到適當機會請他加入就行了。」「真這麼容易嗎?」大田會喜歡和別人一起努力?這種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雖然他身邊的確有不少嚮往當流氓的二年級,和喜歡灌迷湯的小嘍囉,但大田自己一丁點協調性都沒有。「那渡部呢?」「他說,他覺得為伙伴或學校而跑沒有意義,什麼『我只做自己心裡決定的事』,反正說了些很有深度的話。」跟大田和渡部交涉好像都有困難,我默默嘆了一口氣。「反正,再過一陣子一定有辦法讓他們加入。」桝井給了我一個笑臉,然後對大家呼叫:「全速衝刺嘍。」難以匹敵。每次看到桝井的笑容,這種想法就油然而生。

小學的時候只覺得他是不同等級的人物,但桝井待在一個排名永遠不會變動的位置。他總是向周圍的人投以笑容,彷彿從來沒有煩惱,所以我不禁覺得他應是存在於有別於我們的地方。跑了三次一百公尺全速衝刺後,身體漸有醒過來的感覺。最近天天下雨,只能在室內慢跑和肌力訓練。快生鏽的身體好像在說,真想去寬闊的大操場跑一跑。社團時間跑過的疲倦沒有殘留在腿上。今天看來有希望,一定能跑出成績來,我對自己這麼說著,然後衝出三千公尺的起跑點。到第五圈為止,都和桝井一樣兩百公尺跑三十五秒,到第十圈為止保持在三十八秒。如果能以這個速度跑完全程就沒問題。此外,如果五圈都維持這速度,三千公尺一定能在十分鐘內跑完。可是,從那裡開始一路落後,一圈的時間變成四十秒,又落到四十二秒,最後一圈時完全使不上力。「設樂,最後一圈時,把它當成兩百公尺競賽來跑吧。」先過終點的桝井對我大喊,但我呼吸困難,無法隨心所欲的擺動雙腳。我到達終點時,遵照桝井指示提高速度的俊介,從我身邊追上。最後成績是十分十五秒。和俊介只有五秒差距。最後衝刺完全沒有速度。最要緊的一段,力量卻爆發不出來。身體感覺疲累之後,便使不出勁而變慢了。就是這點和去年的狀態不同。「連上原都有點擔心哩。」桝井做著緩和運動邊說。自從顧問換成上原老師之後,我的成績就每況愈下。老師應該多少會覺得是自己害的吧。但是,我並沒有看不起上原老師,一切都照舊。然而,不知為什麼,記錄就是升不上來。

「很高興第一天能順利完成練習。而且雖然是梅雨天,還能來室外跑。啊,對了,下山老師有沒有什麼話要告訴大家?」集合之後,上原老師對大家說完最後訓勉,望向還蹲在團員外圍拔草的下山老師。「嗄?我嗎?」「請對大家勉勵幾句。」被上原老師一再催請,下山老師嗯哼了一聲站起來,走向我們。「各位辛苦了。大家都非常努力。不過,天也黑了,而且好像快下雨了。大家注意安全,快回家去吧。」下山老師拍拍黏在屁股上的沙說。「嗄,就這幾句啊?身為體育老師,對我們的成績沒什麼看法嗎?」俊介一句話打中要害。「我不是說了你們很棒嗎?」下山老師又回去拔草。「真的快下雨了呢。」桝井看看天際,我們頭頂上方的天空不只是夜色轉深,而是一大片陰沉。

「梅雨就是這樣。天氣預報也說,下星期會一直下雨。也許過幾天再開始練習比較好。」俊介也抬頭看天。如果只有田徑社員集合的話,那就等於是社團活動,而且急著開始驛傳練習也沒有意義。第一天就被要求跑三千公尺,累得筋疲力竭的一年級也紛紛說「梅雨天也沒辦法」、「下雨的話,很難練習呢」。連桝井都說:「運動場沒辦法跑的話,還是等梅雨季結束後再練吧。」彷彿就此決定順延下次的驛傳練習。但是上原老師若無其事的開口道:「可是我們是在其他社團時間結束後才練習,所以就算下雨也可以在體育館吧?還可以利用樓梯來練短跑。」「也對。勤勉的練下去,不久後團員也許會增加。」桝井對上原老師的話肯定的點點頭,提高音量說:「好,快點把場地耙平,在雨還沒下之前回家吧。」下山老師在我們耙跑道的時候,不忘說著「辛苦啦」,並繼續拔草。

 

本文摘自天培出版社《晴空下與你一起狂奔》描寫原本充滿誤解、不滿、懷疑的六個人集合在操場下,開始了在烈日下的練習。每一天卯足全勁地向前跑、每一天感覺心臟彷彿快爆炸。太陽逐漸溶解了每一個人周圍隱形的高牆,蒸發了彼此的不信任與厭惡。這一次,他們不只為了自己,也因為等在前方的夥伴,拚命跨出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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