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遇見瓦貓

文/紅荳 圖/陳奐妏

因為曉曦的約會臨時取消了,今天發生了平淡中,有情調的事。

夫婦兩相約去兵仔市採買,不知道今天休市,平日嘈嚷的菜市場稀稀落落的點綴著菜攤,菜色是前日沒賣罄,趁著同行歇業默默出來打撈沒得選的客人,也未嘗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雖是休市,這黃金地段並沒閒著,水果攤變成了太陽眼鏡攤;菜攤化身為雜貨、鞋攤。來都來了,也不能白繳停車費,整條街踅了一趟,無甚新奇,絲巾家裡一整箱,每一條都是當時的「非她不可」,要不,是正缺那一條;要不,是物超所值、百搭基本款,否則就是為妳而設計的、你必須買。衣服就不看了,不能看,憾恨身體只有一尊,衣櫥裡出清的一直趕不上進來的,近年已對自己進行柔性勸導,何況,丈夫在身邊,買衣服這件事,若非暗渡陳倉,便少了一份懸疑和怦然!衣架子洗衣袋剪刀膠帶……,五金雜貨一用數年,沒有淘汰也沒有缺乏。抹布毛巾手套口罩庫存足額。

一無所獲,未嘗不是好事。

最後逛到了這裡,有點寂寥的小地攤,一個寂寥的男人剛起身離開,恢復了它的乏人問津,這後面平日是個水果攤,旁邊賣的是涼麵和蘿蔔糕菜燕之類的古早味糕點。

老闆是個安靜的男人,蹲在攤前,也成了其中的一部分。舊舊的塑膠墊子上橫陳著色色有年代的民間藝品,你們蹲下,伸出蒼蠅般黏膩的眼神,這些大概是上個世紀從某些平民百姓家輾轉「漂」過來的,真假曖昧,但都有了年齡的秘密。

你年輕的時候在大陸許多城市遊蕩,順手帶回了茶具、鼻煙壺,指扳指套…和各種能夠上身的飾物。

蹲著生疼,你緩緩起身,他遲遲,總是很專注的把每樣東西看出水來。

你端詳手裡抓著的陶偶,竟然在這裡遇見他,你在葛亮的一本書上認識他的,這是昆明農村的一種民俗,傳說他張著的猙獰大嘴能吃掉可怕的牛鬼蛇神。但這一只小小的、貴賓狗似的,失去了兇的力道,反而有一種可愛的感覺。

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但趙先生把你訓練得沉穩。

「看到喜歡的東西不能急巴巴的敗露非要不可的饞相,得裝出不置可否,一派漠然的樣子,嫌東嫌西也沒關係。」 為啥?殺價啊!哦哦哦!嫌貨才是買貨人嘛!合理。

你以為酷愛石頭的他會看上那三顆斑斕瑩潤的非洲石,但他只是蹲在原地固執的要著那個灰頭土臉的西藏鼻煙壺,鼻煙壺你有好幾個,卻沒有這種鑲著石頭的,她其實有著莊嚴的麗質,回家刷一刷戴在身上,參加國宴也不為過啊!

和老闆僵持在一個數字上,而趙先生殺價總是取勝的。

他把鼻煙壺遞給你,問你要的這個是什麼,這麼醜。你遞給他:這是「瓦貓」、雲南的。

他拿在手裡橫看側看,專住的眼神裡,流出一股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