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奇摩運動 【經典賽專欄】他們或許不強，但肯定贏得人心：「非正規軍」捷克國家代表隊
文／正義鷹大俠（訂閱《MLB星系》，享受更多MLB專業好文）
在捷克第二大城，素有「摩拉維亞的曼徹斯特」之稱的布爾諾城區一角，陽光透過百葉窗、滲進神經學醫師Pavel Chadim的診間。除了和尋常醫事場所冷調灰白略顯不同的亮橘色牆面，這裡就和世界上大多數的診間沒有兩樣——除了牆壁上一幀正仰著頭、舉起手套接球的棒球選手照片。當然也絕少有病人，能發現眼前這名經常掛著笑容看診的光頭中年醫生，嗯，或許該稱呼他Chadim教頭，竟會是WBC世界棒球經典賽的國家代表隊總教練。
一如Chadim所帶領、始終不被注目，看似爆冷闖進經典賽正式比賽的捷克隊。
小蝦米對大鯨魚
2022年9月21日，當捷克隊於德國雷根斯堡舉辦的WBC資格賽中以3比1擊敗西班牙隊、取得該組6支參賽隊同樣渴望的唯一1張經典賽門票後，全隊徹夜狂歡，彷彿奪下了世界大賽冠軍，而他們確實有資格這麼做。因為比起西班牙隊的強大外援——擁有6名來自委內瑞拉、5名多明尼加、4個古巴，外加1名出生於美國水牛城的小聯盟選手，捷克隊隊上僅1人非土生土長且全業餘的陣容，的確值得他們驕傲。而當中即使是來自紐約、打過Fordham大學校隊的內野手Jake Rabinowitz，都已經在捷克居住了10年。
不難想見，這些選手雖然在場上代表國家揚眉吐氣，褪下球衣後卻是各有正職的平民百姓上班族。例如隊上最強投手、37歲的Martin Schneider是名消防員，其餘還有包括房地產經紀人、高中老師、金融分析師和社群公關等來自百工百業的「社會人士」。為維持手感，他們利用工作之餘投入全國共計10隊規模的業餘聯賽，在捷克中部城市歐洛慕奇執勤的Schneider甚至為了配合所屬的消防和救援隊輪班，每週不得不缺席1場球。
「在壓力下我表現得最好。」受訪空檔蹲在消防隊辦公室角落，邊滑手機、一邊自在吞雲吐霧的Schneider平日必需配合隊上24小時輪班，隨時可能接起一通危及生命的緊急求援電話，接著便要著裝、滑下鋼柱，跳上車子出勤。比起處理緊急重大車禍、馳援爆燃火場，甚至是拯救在湍急溪流中翻覆的獨木舟，站上東京巨蛋投手丘、在滿場5萬5千名球迷的應援巨響下對決打擊區裡的當代神獸大谷翔平，或許也就算不上是啥大場面了。
「我愛這些狀況，我需要這些狀況（激勵），」受訪時手指邊敲打著桌面，Schneider看來一臉認真：「這是我的夢想，我想要對日本隊出場投球。」
快速發展的棒球運動
膽識是一回事，打棒球不可或缺的天賦和苦練又是另外一碼子事。在這個全國僅1,000萬人、總人口數還少於東京這座城市；冬季寒冷，沒有戶外場地可供一年四季練球；加上幾乎被足球、網球和曲棍球等運動所宰制風靡，且棒球尚未職業化的國度，很難想像國家代表隊能夠在一座距離14世紀教堂不到數公里遠的現代化訓練中心裡，反覆訓練著他們引以為傲的流暢揮棒和投球機制。
「在我30年的球探生涯中，一個這樣子的小國能打贏WBC資格賽，是我見過最驚人的成就，」費城費城人隊球探Gene Grimaldi表示：「就發展上來說，他們所辦到的，在棒球史上是不可思議的。」
實際上，除了多達10支隊伍參與的全國聯賽之外，各級學校的棒球隊、聯盟，棒球訓練中心近年來在捷克如雨後春筍般成立，目前初估全國約有7,500人從事棒球運動，比起西元2000年時足足多出了10倍！不僅如此，據世界棒壘球總會揭露，目前捷克的男子棒球績分排名全球第15，在歐洲僅次於第7名的荷蘭。即使身在台灣的我們明白這無法代表一國最高層級的棒球實力，但相較於國家隊成員多為來自殖民地諸如庫拉索、阿魯巴等加勒比海棒球沃土的荷蘭仍是大大地不容易，遑論陣中主力多與母國連結極為有限，必須仰賴拉丁美洲和美國奧援的西班牙、德國、英國和義大利等隊了。
捷克隊內野手兼隊長Petr Zyma就表示，去年在資格賽前曾詢問某位德國本土選手，他們對於參加這次的賽事是否感到興奮？「他說不太覺得，」Zyma上個月在一頓被燉牛肉、捷克餃子、豬血湯和泡沫濃郁的皮爾森啤酒等捷克在地美食圍繞的豐盛晚宴中回憶道：「而且還說隔天就會有12個美國人飛過來接管球隊。」言談中，不難察覺捷克選手在歐洲各國代表隊中少見的自我強烈認同感。
此外，具有天賦和實力的選手也逐漸嶄露頭角，越洋挑戰美國職棒。現年30歲的捕手Martin Cervenka過去10年就曾投身克利夫蘭印地安人（今守護者）、巴爾的摩金鶯和紐約大都會等隊農場。身形結實健壯的右投手Marek Minarik則曾在2011年到2015年間分別效力於費城人和匹茲堡海盜隊小聯盟，如今遇到他，他可以跟你聊一堆和「大夫」Roy Halladay、「小李飛刀」Cliff Lee，以及前海賊軍團大物Tyler Glasnow同隊訓練的精采故事。
曾經「太美國」的縫線球
棒球運動在捷克能發展到如今規模，是當地很多上一代人們所難以想像的。即使在Babe Ruth由波士頓紅襪轉戰紐約洋基、開啟活球年代的1919年，縫線球就已經現身首都布拉格，1927年也傳進了全國第二大城布爾諾，但主政的共產黨政府總是習慣以「太美國化」、「太過資本主義化」為由，並不鼓勵人民打棒球，卻忽略了世上最戮力推動共產主義的政權之一古巴同樣也熱衷棒球。有趣的是，和棒球堪稱雙胞胎的壘球運動相較之下接受度便高上許多，在1948年到1989年由共產黨統治期間，壘球化名「擊球運動」（Batting Sports）於檯面下蓬勃發展，而許多球具正是來自共產友邦古巴的製造商「Batos」。
捷克隊教頭，同時兼具神經學醫師身分的Chadim從1986年還是青少年時開始打球，一直到40歲那年才高掛釘鞋。回顧起只能站在由佈滿黑土的足球場所改建而成的內野，穿著足球釘鞋、使用「Batos」球棒和手套打球的舊日克難時光：「你可以（輕鬆）分辨出誰是棒球員，因為他們的球鞋和球褲全被泥土染成了黑色。」
除了捷克在1989年天鵝絨革命後走向民主化，至今多位美國、加拿大、澳洲教練的投入，也使得捷克的棒球運動逐漸壯大並找到立足點，而其中不得不提的則是來自加拿大的Mike Griffin。2010年接掌國家隊後Griffin延聘優秀教練、包括前波士頓紅襪隊外野手Trot Nixon，掌帥8年期間將男子棒球的世界排名提升12個席次。他還推動業餘球團開設少棒訓練營、引導年輕選手上高中和大學後繼續打球，替國內的棒球運動紮根。
「少了Griffin，我們沒有辦法走到現在這一步。」國家隊資深內野手Jakub Ondracek表示，而他的講法一點也不誇大。目前在美國北卡羅萊納州經營棒球學校的Griffin會定期邀請捷克隊選手來營訓練，並安排他們和杜克、北卡羅萊納等大學隊對戰磨練，而他們的成績從第1年的2勝7敗，一路進步到3年後的7勝3敗，成長不可謂不大。此外，他也積極替選手發聲，敦促10支業餘球隊編列預算，以改善球員的訓練和旅行條件。
「這些選手真的犧牲很多休息時間，因為他們（平日）整天都得工作，」Griffin日前接受電話訪問時，提到捷克的國內選手必須將休假拿來練球和比賽的現況：「但捷克的棒球將繼續存在，整個組織很健康，而且信念上有了巨大的躍進。」
消防員大戰日本武士？！
2月底的某個周六下午，兩部旅行拖車滿載著捷克隊的成員、行囊和裝備，從布拉格出發，準備花費3小時的車程前往布爾諾進行集訓。路上行經速食餐廳麥當勞時全隊短暫放風，只見幾十名大男孩們邊吃邊說笑，絲毫沒有陌生感，就算是受到徵召、第一次踏上母親祖國的美籍獨立聯盟內野手Willie Escala，也能輕鬆融入捷克語夾雜著英語的談話當中。「或許這就是我們擁有的優勢，我們很親近，」技巧派左投手Lukas Ercoli日前受訪時表示，多數球員幾乎都是從高中時期就一起比賽、到處旅行，彼此早已是共同體：「我們共同打球成長，我們喜歡一起比賽，就像個家庭一樣。」
直到上個禮拜還擔任球隊公關主任的Ercoli，也不忘在隨隊抵達日本後表示，該是暫時放下社群動態發布工作、專心練球比賽的時候了。至於排定首戰要對付中國的先發投手Schneider，當然也沒忘了爭取自己的圓夢權益，直到經典賽開打前仍在和教練團交換3月11日對上日本隊時登場投球的想法。
可惜Schneider於首戰對中國之役雖未擔綱先發，以第2任投手之姿登板也只投1.2局，最終卻因為控球不穩、丟出3次四壞球保送，無法將用球數控制在30球以下，導致3月11日確定無法披掛上陣。但無論如何，對於逐漸認識捷克這支「只靠熱情、不談賺錢」隊伍的球迷來說，在他們首戰逆轉中國隊告捷、再度證明能與會WBC絕非僥倖之後，想必早已迫不及待欣賞他們的下場出賽。而且即使無法複製上屆的以色列晉級8強賽的「奇蹟之隊」傳說，未來這幾天的每一步，他們仍將替祖國棒球史不斷締造全新的傳說和里程碑。
※本文編譯改寫自Can a Czech Firefighter Compete With M.L.B.’s Biggest Stars?，作者為David Wald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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