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職專欄/曾文誠】「洪粉吱己」宋嘉純(下)

中職台鋼雄鷹總教練洪一中。(李尚軒/攝)(20230127)
中職台鋼雄鷹總教練洪一中。(李尚軒/攝)(20230127)

文/曾文誠

接續上篇:「洪粉吱己」宋嘉純(上)

原以為自己可以像真空管般地罩住自己,但最後似乎如放開機車龍頭那般,想求個痛快卻換來更痛的結果。沒有棒球的那些年她過得並不好,曾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救活的母親,也經歷了生死大關,兩個不同癌症先後報到,因為媽媽才能繼續留在這世上的嘉純,能做的就是如同當年媽媽對她所做的一切,陪醫、化療加心理輔導,這一對母女角色互換,同樣擁有不放棄的意志,然而心理雖堅強但現實面的龐大醫療費、房貸還有失業,都像在漏水的屋舍淋下一波波的雨水,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嘉純意識到,其實她病得不輕,情緒障礙比任何外在身體苦痛更要命,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每個人手中都能有個命運搖控器,那麼嘉純很希望從1997年男友離世快轉到2015年,中間空白沒有記憶一點關係都沒有 。

2015年洪一中又上場了。其實洪一中一直都在,從中職元年開幕戰他就在本壘板後方,即便他曾說從沒有想過職棒可以打這麼久,但無論如何職棒存在的每一天,洪一中三個字都在,只是嘉純為了不想看到這鐵捕身影而想起那同樣守備位置,還有他代表的一切,嘉純選擇迴避而已。

2015年洪一中再一次將球隊帶向總冠軍,第七戰的洋投明星且創下季後賽的唯一1場無安打比賽,加上前一年冠軍他是二連霸的總教練,照說這是集所有榮耀於一刻才是,但季後因為隊中明星球員離開而引起一些風波,原本球員來去是很自然的事,但此一事件卻被不少球迷視為洪一中趕走明星選手的主因,加上之前帶隊引起的是是非非,網上幾乎是一面倒指責洪一中的言論。原是不再關心職棒的嘉純不知從何得到這訊息,嘉純無法接受,雖然她從未和洪總接觸過,洪完全不知道有這樣一位粉絲存在,但嘉純依然相信從那麼小那麼小就最愛的偶像絕不是大家所說的那樣,她決定要站出來,要所有人知道洪一中是有球迷的。

總教練有沒有球迷?肯定有的,不論哪一國職棒,只是多或少而已。但從極少有總教練商品可以看出,這個可能是全世界最不穩定、隨時可能被換掉的工作,支持的粉絲絕對沒有比選手來得多。但即使如此、即便是只有她一個人,嘉純都要站出來,既然要讓大家知道洪一中是有球迷的,她就要極高調的出現。

高調?Google一下的解釋是指「聲調或口吻太高,脫離實際或不去實行的論調。 高調是張揚,是將某東西放大化。」按此標準,那動不動就在社群媒體曬恩愛的男女算不是算高調?應該是喔!嘉純則是另類的曬恩愛,她沒有Po文,她用實際行動走進球場,最後一次在球場都忘了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但2016年她再度回到球場。

嘉純對著球場內高喊,找個可以看到洪所在休息區的位置大喊。對著球場中心喊叫這沒什麼,很多人都這麼做,但對象是總教練就很特別,不僅引人側目,偶而還有那對洪調度或其他因素不爽的球迷,過來叨唸兩句,嘉純完全不在乎,她的目的不就是希望有人知道洪一中有球迷這事實、知道她的存在嗎?

不過只是叫幾聲,這種程度顯然嘉純認為和一般球迷沒兩樣、不夠高調。要做就做大的,她搞了好幾面大旗去立在場邊,那三角形的旗子很大、很招搖,紅色滾邊中間還有大大的一個紅色「中」字,果然高調,想不注意都很難。像極了在幾百年前戰場上出現的將帥旗,在那遙遠的古代,風沙滾滾的戰場上高舉旗子是清楚地告知敵方我們是哪一國、哪一軍,還有我們主帥是何人?所以扛旗的人很重要、會受到非常多的保護。轉換到桃園球場,那也是另類的戰場,嘉純立個「中」字旗,明白宣示「洪家軍」在此,差別只是她沒受到保護,反而三天兩頭被警告立旗的位置不對,搞到最後她只能拿錢出來解決、另買門票合法地讓「中」字旗有立足之處。

洪中旗。(宋嘉純提供)
洪中旗。(宋嘉純提供)

從原本在新竹外野默默看球到桃園的內野高調加油,喊聲也好、插旗也罷,嘉純成了很特殊的場邊景觀。人活得夠久好處之一是看過的事夠多,我見過一兩位在球場邊也很「特立獨行」的粉絲,在高雄立德球場還有打職棒的年代,有位統一獅呂文生的女球迷,只要呂上場打擊,她就站在隔不遠處的內野區尖叫、老實說她聲音實在不怎麼好聽,這也倒還好,重點是三不五時她會站在那裡唱歌,嘿啊!就很享受的一邊幫呂加油一邊自得其樂高歌,偶而南部有些比較草莽氣的球迷會對她喊「肖查某、惦惦啦!」但她完全沒在管也沒在怕的,這是一個。另一個在台中球場,他沒有幫特定的球員加油,他幫一整隊兄弟象加油,他使用的道具很特別,兩片竹板,是的,他就在本壘後方打起竹板數來寶了,你沒聽錯,這位象迷真的就在本壘後方,用極其民間傳統表演的方式來幫象隊加油,不過和前一位呂文生粉不太一樣,每次穿全套象隊服裝的他,數來寶表演完立刻獲得滿堂彩。

他們和嘉純一樣,都無視外人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嘉純的人格特質似乎也頗適合做這些事,初見面訪談,就深覺她頗外向,很容易交朋友那一型的,家人也同意我的看法,對於她會做這些事「一點都不意外!」從頭到尾陪著受訪的的家人給出這樣的結論,很淡然的一句結論,但背後則是用行動支持她,10餘年前嘉純覺得全世界只剩她一人,現在身邊多了兩個她愛及愛她的人,「洪家軍」至少了加了兩位生力軍,有人幫著綁旗桿真好!她們一行3人常跑球場,嘉純說一年主客場可能超過80場到現場幫洪加油,這誇張的數字,不知為何我是信了,在這麼不斷出現於球場護援行動,洪一中帶兵寫下的各階段勝場里程碑時,嘉純都在場邊,2017年擊敗富邦悍將700勝、2018年贏了統一獅800勝、2020年身穿富邦球服贏了獅隊拿下第900勝,這當中嘉純說最值得講的是追900勝過程,連續到球場多天總算如願看到洪總達標,所以等久了總是會到的。洪總自己也這麼說,紀錄這種東西只要你在球場總是會等(累積)到的,但紀錄可能等得到,有些東西不一定是可以用時間盼來的,嘉純對著我說「洪總幾次跨欄衝進場內抗議,我都在現場喔!」呵!能親眼看到這些經典一幕,只因為嘉純每次選的座位是可以直視休息區、見到洪一中身影的區域。說著說著,在餐廳裡嘉純就對著我學起洪總下暗號的動作,不瞞各位說,學得還有幾分像,如果總教練這個位置只有負責打暗號其他事都不用做,宋嘉純也許可以。

洪中旗。(宋嘉純提供)
洪中旗。(宋嘉純提供)

就因太頻繁在球場出現,加上極高調的護洪行動,久了她多個「洪粉吱己」的稱號。我覺得台灣人的創意在使用漢字諧音梗上展現無遺,看看各地的店商看板,「台雞店」、「李察雞鵝」這是餐廳;還有夾娃娃店叫「夾’s do it」。嘉純aka「洪粉吱己」不知誰取的,「形」「意」「聲」兼具,實在神來一筆之作!

對於背後有這麼一位「洪粉吱己」即使洪一中總教練再怎麼專心於場上,不問人間俗事,他都該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所以幾次重大的勝利來臨時,洪一中做了之前未曾做過的事,他親上觀眾席給予這位從小就支持他的洪粉一個深深的擁抱。

即使沒有這個擁抱,嘉純認為洪一中給她的比自己付出的還多。嘉純嚐試對我用各種形容、各種詞語來表達對洪的感謝,她說小時候因洪才開始接觸棒球,擔任捕手的洪一中是接到比賽最後一個球的人,所以「洪是比賽的終點、卻是讓她愛棒球的起點」還有,若不是為了護洪讓她選擇站出來,而找到生活的重大意義,她也無法走出那些年的情緒陰影,還有,家人一起南北到處幫洪,也間接凝聚了一家人的感情……

家人,洪一中曾在受訪時說過「若把家人擺第一,為了家人工作自然會全力做好。」家人,宋嘉純一度以為和這兩個字無緣了,但老天奪走她的另一半,現又送給她一個更棒的,且很了解嘉純的罩門,求婚的日子選在棒球場、洪總拿下800勝的那一天,這是另一次感動,嘉純現可以不斷幫洪一中加油,身邊還有家人。

嘉純很滿足,她絕不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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