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蜜密

圖文：王蘭芬

以前必在中午前賣完拉下鐵門的蜜密，昨晚跑完步經過，居然還開著，女生老板守著台子上剩幾盒牛軋餅，坐在小小店裡的日光燈下。

已經快到家了，想想又走回去，女生老板很快站起來。我要一盒。她非常溫和（個性使然很難面帶笑容）說，來，這是妳的牛軋餅，170元。我一掏口袋才想起來，啊，空手跑步沒帶錢包，只有鑰匙夾裡一點零錢，翻來翻去居然剛好169元。

那我明天再來好了。她應該有想一秒鐘，然後趕快說，沒關係，餅乾妳拿回去，一塊錢有空再拿過來吧。向來寡言少笑以至於常被網友誤解臉很臭只對外國人好的她，一口氣講這麼多話有點艱難生硬的感覺，但我覺得她真的很努力也有夠好的了。

蜜密是東門永康商圈眾多傳奇中的一則，年輕女生從市場角落叫賣乏人問津，到被網紅推薦風靡韓國，進而租下昂貴店面專賣一款餅乾仍每天觀光客大排長龍。

正因為是天意意外大起，所以因著天意意外造成的大落則顯得特別令人感傷。孔尚任在《桃花扇》裡寫：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其實哪裡只是蜜密呢，整個永康商圈的瞬間空空蕩蕩，乃至於所有人類現今的兵荒馬亂，那是一棟又一棟好多棟無數棟的高樓摩天樓轟然倒塌。桃花扇裡這首曲，接下來寫的是：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

今天新聞說台灣流量最大的盜版影視網站被抄，以至於其他大站也突然預防性自行關閉，並貼出公告「有相遇必有分離的一天，謝謝各位影迷們，我們後會有期」。對於盜版網站我不敢有任何言論，但這公告個人相當欣賞，就算起了朱樓、塌了朱樓，一句山水有相逢，總覺得人生（追劇）處處有希望。（毆）

所以今天要拿一塊錢去還給女生老板，告訴她，餅乾很好吃。套句前蘇聯電影「列寧在1918」裡的台詞，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所以，撐下去，韓國人會有的，觀光客會有的，人類會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