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生病!」少了天王天后的舞台 張勝豐要跳出自己節拍
「我是正常人,不可以亂扣帽子,硬說我生病。」54歲的張勝豐過去是蔡依林等巨星的編舞老師,堪稱舞蹈教父,前陣子傳出罹患阿茲海默症,但他不認為自己生病:「舞蹈是我的生命,如果有一天不能跳了,那就不是我。」
好強、自律、不服輸,是這個午後和張勝豐做完訪問,他留給我的印象。其實從透過Line約訪開始,他發來近期跳舞的影片、要我去FB看他做重訓的Po文,我就能感受到他想證明自己:沒有倒下來。
關於生病一事,他的說法是「腸胃炎而已」;卻被住在員林的大哥,從台北把他帶回中部家裡住了一個月,接著再將他送進養護中心。這個過程外人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張勝豐則是用了無數個「莫名其妙」來重複自己的不解:有天管理員打電話給他大哥,說他恍神、精神狀況不對,於是大哥在未事先告知張勝豐的情況下,就來台北把他帶走。
沒辦法反抗嗎?張勝豐說:「我可以反抗,但他是大哥,我從小就是乖學生,沒有跟人反抗過。」
在養護中心住了半年,那段被監控、與外界斷聯的日子,對他來說如地獄一樣,還一度「越獄」。住進去之前要先做各種檢查:核磁共振、精神科…他說醫生拿一本書,上面有很多不同顏色的數字,要他找出數字在哪裡;接著考一串算數,他緊張答不出來,「養護中心跟我大哥不知道怎麼講,就去變出一個病,說我有老人痴呆症,真的是莫名其妙…」。
好奇他們兄弟關係,張勝豐直言「感情很差」,排行老么的他有3個哥哥,「我和大哥差12歲,差一個世代。我們根本不聯絡,各過各的,他為什麼要介入我的生活?我本來過得好好的,現在生活大亂,我怎麼會命這麼苦,有這樣一個大哥」。
說著,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但他很用力ㄍㄧㄥ住:「我從小嬰兒的時候就一路苦過來,我爸爸開工廠,媽媽會幫忙,我剛出生就被放在一個小房間,我媽從來沒有抱過我。這是聽一些女工跟我講的,說我本來會哭,到後來不哭了,可能我知道哭也沒有用,沒有人會理我。」
從小缺乏母愛 一生只有一段情
才知道走下光鮮亮麗的舞台,他有滿腹心酸來自愛的匱乏。他說:「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辦法跟人擁抱,但很多藝人都會這樣做,我一開始快嚇死,很久後才克服。」愛情也是,此生只談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愛得太深,之後我就不敢再碰,怕有負擔。」
在沒有愛的家庭裡長大,直到上了高中,張勝豐在舞蹈找到一片天:除了學校的課程,每個週末他自己來台北找老師學爵士,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跟著董老師去做餐廳秀,他笑說:「那時也是苦命媳婦型,每天作完秀晚上10點多,隔天上秀前要再排一次,一檔秀差不多20首歌,老師後來自己不排,就交給我。」看似抱怨,卻是能力的證明。
那時做一檔秀一星期酬勞約1萬多元,編舞費卻只額外多給1000元。儘管收入有限,但他認真上進、常自己買日本街舞的VHS錄影帶來研究,想辦法把流行元素放進餐廳秀歌舞中,獲得「舞台女王」崔苔菁的肯定,叫他「少爺」,他開心地說:「我終於不是活動佈景了。」
不久後,郭富城來台灣發展,張勝豐成了他的舞者,「城城剛來台灣,喜歡跟我們聊天,他自己也是舞者出身,大家很合得來」;沒多久張勝豐也被找去出片,有兩次機會準備出道當歌手,連歌都錄好了,卻總有些因素讓星夢不了了之,等待期沒有收入,迫於現實,「我發覺自己沒有當歌星的命,那就努力在舞蹈事業上好好加強,希望到達一個標準,讓大家看得起我、尊敬我」。
後來他真的成功了,幫徐懷鈺編舞,「平民天后」一出道就大紅大賣,演藝圈更多人認識他,接著蔡依林(Jolin)、孫燕姿、楊丞琳⋯案子接不完,他成為天王天后的「御用舞蹈老師」,張勝豐說:「我跟Jolin個性很像,很努力打拚,過程辛苦但我們都喜歡最後的成果,雖然我們不是那種無話不聊的好朋友,但工作上心靈相通。」
張勝豐的全盛時期,旗下有5、60名舞者,他編一支舞5萬元台幣、到對岸翻倍成5萬人民幣。但隨著歌手找外國舞蹈團隊的風氣興起且西風東漸到中國大陸,讓他不僅編舞、排舞,原本在對岸錄節目、當評審等工作也開始銳減。
不想被年齡擊敗 等金主給機會
面對事業起落,張勝豐說:「我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該做什麼的人,所以當我一感受到這樣的狀況,我已經在思考要往什麼方向發展,於是我去知名大學念碩士班,幫未來鋪路。」沒想到滿懷希望卻得到失望,「因為都是理論沒有實務課程,教授都脫離業界很久,我覺得不行」。 最後他決定不如自己多看影片、聽音樂自修。
聽張勝豐說話,可以感受到他不想「被老擊敗」的志氣。但他也很清楚,沒有人贏得過時間:「不管哪一個行業,到了一個年齡就是會被社會淘汰,中年人會被年輕的世代取代,公司老闆寧可花更少的薪水,請更年輕、更好用的人。」接著他話鋒一轉說:「所以我接下來要做的不只是一個舞蹈老師,我可以是一個創意總監、導演,很多線上導演不懂舞蹈,舞蹈最精彩的瞬間,他沒有捕捉到,可能慢了兩秒,這些東西我都有天份可以做到。」
他還說:「我可以做的事很多,文筆也Ok,喜歡寫東西。接下來我會先拍短篇舞蹈,自己下去跳,當作是我復出的第一個代表作,接下來我要進行的是舞蹈相關戲劇,不管是單元劇或電影,如果有金主願意給我機會,我想我會做得很棒。」
我好奇,當舞者的時候在大明星身旁為他們伴舞,當老師的時候隱身幕後為天王天后們編舞,30多年的舞蹈生涯,張勝豐自己渴望鎂光燈嗎?他說:「偶而還是會,只是我清楚自己的歌喉,沒辦法成為一位歌手,但我以前從受訓的過程中得到很多,讓我知道自己可以幫助藝人進步到什麼程度。」他用了一個妙喻:「如果以宮廷劇來講,藝人們是宮女,我就是尚宮。」
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上,張勝豐展現了極大的勇敢與鬥志,即便在缺愛的家庭長大,即便後頭有歲月怪獸在追趕,他依然踩著自己的節拍,要活得精彩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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