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專欄】勇士的更衣室調節功能已失靈 Steve Kerr要怎麼解這個「墨西哥僵局」呢?
我那在軍中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老爸曾說過:「你跟一個人出去喝了幾次酒也未能和他交心,但你和一個人抽一根菸的時間,就能和他成為朋友,並且和他無所不談。」這就是男人的世界,注重儀式來連結彼此,自己是否被尊重,大於實質利益。
你能猜到一群男人在什麼地方能深刻地建立起革命情感嗎?
戰場,這是其一,不解釋。
再者,球場,這是和前者類似的一個場所,你能很快地找到認同和歸屬,當你找到認同、歸屬以及一個共同目標時,男人們能夠很快地與共同的一群人形成一種神聖的關係。
再來呢?歡場?賭場?都不是。第三個答案應該是浴場——羅馬人的精神教堂。這地方有兩個特性:一絲不掛和坦誠相見,很容易形成一種「人人平等」的氛圍。
談論有關男人們的江湖事,有時候真的挺有趣的。當我們在聊籃球時,很多時候也是試圖在某一支球隊中尋找這種關係的影子,因為這就是男人世界的縮影。
金州勇士在這兩季的兵疲馬困,讓人有些困惑,名面上他們的陣容和2022年拿下總冠軍時沒有太大改變。當時外界普遍認為,這支球隊的雙向計畫很成功,Jordan Poole是奪冠的重要功臣,James Wiseman、Jonathan Kuminga和Moses Moody有潛力成為主要輪換球員,這些年輕球員在來年只會更加強大。
當時看起來,Joe Lacob期許的將勇士打造成二十世紀初馬刺那種綿延將近20年的強大球隊似乎正在成真,他們正以一種沒有重建的方式緩步過度、完成世代交替。
然而短短一季,勇士就用實際行動宣布雙向計畫已告失敗,送走了Wiseman和Poole。這一季Kuminga和Moody表現更加穩定,但卻得不到進一步的發揮空間。球隊的危機從內部而起。
從上一季勇士突然變成客場蟲,到這一季開季沒多久就勝率不到5成,嚴厲地說,Steve Kerr和他的團隊要負上一些責任。
NBA的教練大致上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團隊型,也可以稱做是威權型,他們以貫徹自己意志為第一,要求所有球員將球隊擺在第一,犧牲個人數據以取得隊於團隊來說的最佳利益,現役之中Gregg Popovich、Tom Thibodeau是這一類型的代表性人物。另一種則擅長開發球隊靈魂人物,善於激勵、並透過一切資源幫助該名球星成為最好的球員,由後者的天賦去帶動球隊前進,Tyronn Lue、Michael Malone就是這類型的主帥。
這兩種執教方式沒有對錯,只有適不適合。但有一些教練他們理解這之中平衡的藝術,他們掌握了部份籃球的真諦,可以在激勵、並讓自己最好的球員打得舒服的同時,也仍保有彈性,撥出其他資源為球隊所用。現今聯盟中只有兩名教練屬於這種類型,可以同時建造一個不依賴於誰的團隊體系,並讓兩名以上的超級球星融入球隊發揮自己的優勢和影響力,那就是Steve Kerr和Erik Spoelstra(Michael Malone還需要更多個賽季來證明)。
在2016年夏天Kevin Durant加入之後,Kerr對於那支天賦滿溢的勇士的執教,使其貫徹自己大量掩護投射、空間和轉移球打法,但又在某些時刻准許某個秀異之人展現自己的對於局勢敏銳的預判、並發揮其高人一等的天賦,不得不說是一種藝術——特別是在Durant和Stephen Curry籃壇地位幾乎相等、兩人存在某準微妙競爭關係的情況下——這絕不容易。用《The Ringer》作家Kevin O'Connor的話說那是一種「平衡了個人自由和球隊紀律性的執教風格」。
總教練並不只是賽前戰術制定和臨場調度指揮而已,這個職務等同戰爭中一軍的元帥,他要全權負責很多層面的事情。
Kerr在2014年接手後,不只大規模的改變Mark Jackson的體系,他更成功的是讓每個球員能夠盡情發揮自己的天性和天賦,並為球隊所用,而不被團隊利益所擠壓。
讓Draymond Green的激情能夠感染全隊,而不失控;讓Klay Thompson的自信轉化為信心,而不是自負;讓Durant的敏感和追逐LeBron James的壓力轉化為動力;並善用Curry溫和的領導風格,讓勇士隊變成一支擁有鋼鐵般共識,但內部又能順暢溝通的團隊。作為一名帶兵時間不超過10年的新帥,他以自己對於籃球技戰術的涵養以及處理人際關係的智慧,迅速贏得灣區主力球員的尊重。
他們接納了他,球員們信任他。勇士王朝的建立,足智多謀且善於處理球員關係的教練團,居功厥偉。
而本季勇士隊低迷的原因,有很大一部份正在於教練團與制服組在調節上的失靈。
過往,Green不是沒有場上的過激行為,但最終都被導回了正軌。但最近兩個賽季,他「發作」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而且球團為其情緒買單的副作用也越來越嚴重。
Thompson賭氣般的出手,傷害球隊的進攻節奏,變成體系轉移球的過程中,一個極其明顯的斷點;更嚴重的是那正在消磨其他人對於這個體系的信任:如果人人都能這樣肆意進行強投,而不是將球在對的時間點、轉移到對的人手上(勇士進攻體系的核心理念),且不用負責任,那很快就不會有人再好好執行它。
而在主力球員沒有打出應有表現時,Kerr這一季目前為止是選擇相信,但也可以說是放縱。而這種信任他並沒有給到其他球員身上。
在對上國王隊的那一場比賽,Moody命中率百分百,在末節投進重要三分,並且努力防守,但在幾名主力相繼出包後,被換下去的反而是他。Kerr賽後對此解釋的大意為:「我更相信王朝的主力球員」。
Kerr大力稱讚Moody「太棒了」、「非常職業的球員」,但他並沒有給後者最想要的上場時間,這支球隊的賞罰系統失靈了。O'Connor這樣寫道,「Kerr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傳遞一個訊息:努力打球不會得到上場機會作為回報,在有限的機會中發揮出色也不會得到更多的上場時間作為回報。因為在他的球隊中,在隊內效力的時間多長才是最重要的。」
O'Connor的批評或許過於嚴厲了,我能理解Kerr的想法和為難,他的四座冠軍是和那些老將們一起拿的,他們一起度過如此多的危機、戰勝如此之多的質疑,現在這個時候他選擇相信戰友們能及時撥亂反正,是很正常的想法。而且,就如同最一開始說的,在一群男人(The Man)的團體中,話語權和尊敬是靠實力和成就去贏得的。
杜琪峯的《鎗火》中有一幕,當充當文哥保鑣的5人小組成立時,林雪完全不甩毛頭小子呂頌賢向自己打招呼,只是自顧自地吃花生。但當後者展現膽識、以肉身引開狙擊手時,那一刻他在組織裡贏得了尊重,他成了「自己人」,所有人都會為他拚命。
當年Kerr在對猶他爵士的比賽投進那一記足以代表他整個生涯的跳投後,Michael Jordan在受訪時表示,「Steve Kerr贏得了他在球隊中的位置。」前者聽到後無奈地笑說:「什麼!?原來我到今天才成為球隊中的一員嗎?」
Scottie Pippen當年因為教練團把最後一擊機會給了Toni Kukoc,賭氣不上場,那場比賽公牛贏了,賽後他失去了整個更衣室的尊重,Phil Jackosn表示自己要出去應付媒體,接著就讓球員自己解決事情,Bill Cartwright流淚地把畫吼出來:「我們一整年來並肩奮鬥互相信任。這是球隊的比賽不是個人的勝負。你不能突然就不管不顧肆意妄為」。Pippen之後也對此道歉了,公牛繼續作為一支球隊存在,然後Jordan度過棒球假期後回來,他們再贏得了3座冠軍。
更衣室是神聖不可侵犯,球隊所謂的化學反應都源自於這裡,它有點像是一個小鎮的教頭一樣,是精神和秩序的中心。勇士隊現在很大一部分的問題是他們球隊中的男人們不再有共識。這指得不是不是他們分裂了、或是彼此不信任;而更像是對目標的動力淡了,或是失去了一些專注。過去Green主持著球員內部會議,但他自己現在都自顧不暇了,早已失去了話語權。
在Bob Myers今年夏天離去、Andre Iguodala選擇退役後,Kerr事實上得承擔起這樣的責任。如何再讓同一群人相信一個目標、並為之奮鬥,怎麼再讓這個組織享受起前往客場的飛機大巴之旅,這對現在的勇士來說至關重要。
現在勇士失去了團結,並不是危言聳聽。聽聽當年Kerr在上Bill Simmons節目時說的這段話:「Dennis Rodman有時候空籃都不上,選擇回傳給其他人,對他來說整場1投1中,拿下2分21籃板,才是最完美的數據。 這就是他自己的私心,人都是自私的。我以前每場都記著自己拿了多少分,現在不用記,抬頭看看螢幕就知道了。」
但那個時候公牛還有Jackson和Jordan能夠治的了Rodman,將這種自利心轉化到有利於球隊的方面。
而現在的勇士似乎沒有那一號人物在,Green在Curry不在時就不想打,Thompson過度在意自己的出手效率,偏執到已經傷害球隊的地步。
Kerr必須要點醒他們,甚至斥責他們,現在他就得是這樣的人,如果他還想追上禪師、成為另一個戴滿10個戒指的人的話(目前9枚,勇士4、公牛3、馬刺2)。
在NBA的環境裡,這是一個有機體,你總是得不斷去與時俱進,有時候不得不去修改自己那些過去已經證明過的習慣,來提升自己的競爭力。再說一次,一年半之前勇士曾經靠著相似的陣容拿到總冠軍,但上賽季只打到第二輪,你的對手越來越厲害、也更了解你了——特別是對一支8年4冠的球隊來說,所以你必須做出一些必要的改變,這當然也包括執教方式。
《槍火》最後一幕,任達華要黃秋生去幹掉一個他不想幹掉的人,吳鎮宇說「你開槍我就開槍」,林雪不知所措,他又要如何騙過臥底的張耀揚?
最後,他靠一個空包彈騙過了監斬人,化解了這個「墨西哥僵局(Mexican standoff)」。
Kerr有勇氣射出那一發子彈嗎?它又會射向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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