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東亞青運創造亞太青運 台灣在國際體壇將開拓新局或是利空出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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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來,台灣地方政府積極投入大型國際運動賽會的舉辦,從2009年台北市政府舉辦夏季聽障奧運會,緊接著高雄市政府也在同年舉辦世界運動會,接著新北市政府在2016年舉辦了國際少年運動會,2017年的台北世大運更是將賽事規格大幅提升,讓還未舉辦過大型國際綜合運動賽事的台中市政府,在有限的資源及選擇下,爭取到2019「首屆」專為青年運動員打造的東亞青年運動會舉辦權。在歷時近4年時間、燒了逾6.7億新台幣資金的前期準備及運動場館的修建改造後,在開幕前的13個月,因為台灣民間推動東京奧運正名活動,遭東亞奧林匹克委員會 (EAOC)單方面取消台中市政府2019東亞青的主辦權利。台中市政府已有多座賽事場館蓋提前趕工蓋好驗收了、宣傳片也拍好了、許多工程勞務項目都招標發包出去了,初登場的東亞青運卻被取消,接下來台中市政府要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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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台中市政府將與中央政府合力籌辦亞太青年運動會。」2018年9月3日台中市市長林佳龍正式對外宣布。這是台中市政府找不到下台階的賭氣行為?還是深思熟慮過的完美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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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27日,東亞青運被取消後的第三天,林佳龍視察北屯網球中心。網球中心興建總經費3.2億,目前第一期工程已經完工。

我們先從台灣所處亞太地區進行綜觀了解,亞洲國家近年在國際運動賽事的規劃與執行力皆有所提升,日本即將舉辦第二次夏季奧運,2019年也將舉辦高規格的世界盃橄欖球賽,中國也在北京順利舉辦夏季奧運,並期待2022冬季奧運的到來,南韓不論是奧運或是世界盃足球賽等最高等級賽事也都執行過。也因此亞洲其他國家在經濟實力逐漸提升之際,也開始爭取舉辦區域型運動賽事來提升國家能見度,無論是泰國、香港及越南在區域性體育賽事的舉辦都有不錯的表現,也吸引亞洲國家的優秀運動員願意且樂意遠渡重洋跨海赴賽。區域性運動賽事的舉辦不僅是一個有潛力的商業市場,除了各單項運動系統的專業交流,運動員及教練團的移動、前期週邊賽事執行,再加上龐大的運動場館建設及周邊建設工程預算,藉由舉辦國際運動賽事啟動土地開發的利益更是龐大,以上眾多利益絕對是驅動新興國家中央地方政府積極爭取國際賽事的主因。

國際運動賽事組織與系統結構
被取消的第一屆東亞青年運動會,將有哪些競賽項目、有哪些國家參加及選手的等級資格等資訊廣大民眾或許不太了解,但台中市政府在東亞青年運動會被取消的一個月後,宣佈將在2019年舉辦第一屆「亞太青年運動會」,相信有更多體育界專業人士想要了解這場賽事的層級?是否是被國際奧會或亞奧會承認的賽事?是邀請賽還是友誼賽?台灣選手參加拿到獎牌是否比照《國光體育獎章及獎助學金頒發辦法》給予獎勵,這些問題目前台中市政府尚未給予明確說明,但我們可以先就不同賽事類型及國際體育賽事遊戲規則來進一步了解這場賽事未來可能的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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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21日,台中市市長林佳龍與東亞青運籌委會進行第二次會議。

目前較常見且為人熟知的國際性綜合運動賽事系統,包含奧運會 (Olympic Games)、大英國協運動會 (Commonwealth Games)、世界大學運動會 (Universiade)、世界運動會 (World Games)及極限運動會 (X Games)。其中2009年高雄世運會及2017年台北世大運,分別為世界運動會及世界大學運動會體系下的賽事,原計畫在2019舉辦的台中東亞青運則為國際奧會體系下所承認的賽事。如果台中市政府宣佈自行舉辦的亞太青運不隸屬以上的國際運動賽事系統,這場賽事該如何讓各國運動賽事單位知道?如何讓已知道的選手、教練以及所屬的單項運動協會評估決定支應費用參加?台灣如何這場賽事舉辦成功打造出價值,並且說服其他國家願意承接舉辦第二屆亞太青運賽事?

以目前國際賽事運作體制來看,每一個運動項目都有其主管單位,級別從世界級、洲際級到國家級三個層級。以田徑運動而言,負責全球田徑運動發展的是國際田徑運動總會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Athletics Federation),而負責亞洲田徑運動發展的為亞洲田徑總會 (Asian Athletics Association) ,負責台灣田徑運動發展的則為中華臺北田徑協會 (Chinese Taipei Athletics Association),不論是哪個級別的運動項目組織,都必須遵守各國際單項運動總會(International Federations, IFs) 的規範,這也是運動選手得以依循及發展的基礎。事實上,各國際單項運動總會 (IFs) 是歸屬在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IOC) 的承認並納入其系統之中,也因此即便是單項國際運動協會也與國際奧委會深度掛勾,那麼各國的單項運動協會及其體系下的運動員,也是與各國的奧會組織有以上的相對並關連性。

無論這次台中市政府想以什麼樣的型態來舉辦亞洲青年運動會,又要以什麼去吸引國際好手前來,若沒有得到中華奧會的支持與緊密合作,在賽事規模、競賽項目及選手水準等將難以突破「自己關起門來玩」的窘境。

東奧正名的可能性與影響
在台中市政府宣布舉辦首屆亞太青運的同一天,東奧正名小組也向中選會遞交出逾52萬份的公投連署書,遠超過公投連署門檻的28萬人,也就是東奧正名不意外的話將被納入2018年底投票項目中。那麼如果東奧正名公投過了,然後呢?

Rule 27.6 - Mission and role of the NOCs
The NOCs must preserve their autonomy and resist all pressures of any kind, including but not limited to political, legal, religious or economic pressures which may prevent them from complying with the Olympic Charter.
各國家奧會必須維持其自主性,並抵抗可能阻撓國家奧會遵守奧林匹 克憲章任何形式的壓力,包含但不限於政治、法律、宗教或經濟因素。

Rule 27.9 - Mission and role of the NOCs
….. including suspension of or withdrawal of recognition from such NOC if the constitution, law or other regulations in force in the country concerned, or any act by any governmental or other body causes the activity of the NOC or the making or expression of its will to be hampered. The IOC Executive Board shall offer such NOC an opportunity to be heard before any such decision is taken.
….,如國家奧會的活動遭該國憲法、法律或其他規定,或任何政府及其他機構的行為所影響或阻礙,國際奧會執行委員會於聽取該國家奧會意見後,得做任何適當決定以保護國家奧會的奧林匹克活動,包括中止或撤回對該國家奧會的承認。

如果東奧正名公投通過,中央政府依法應命令中華奧會採取相對應之措施行為,然而在奧會憲章中有多項保障國家奧會(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NOC)之規範,使NOC不受任何勢力影響,因此若國際奧會認定政府過度干涉中華奧會之運作將造成更嚴重的問題。

從連署書的內容來看「你是否同意以『台灣』(Taiwan)為全名申請參加所有國際運動賽事及2020年東京奧運?」,東奧正名大致可以區分為兩個可行方向,一是更改國家奧會(NOC)名稱但國籍仍是中華台北,也就是成為「代表中華台北的台灣奧會」;二是「全面台灣化」,也就是將國籍也一併更改為台灣。

Rule 30.2 – Name of NOC
The name of an NOC must reflect the territorial extent and tradition of its country and shall be subject to the approval of the IOC Executive Board.
國家奧會的名稱必須反映其國家領土範圍和傳統,且須經國際奧會執行委員會核准。

以第一個方向更改國家奧會(NOC)名稱來看,根據奧會憲章30.2中關於國家奧會名稱的規範,僅避重就輕的以「國家奧會名稱應當反映其領域上的特色和其國家的傳統」,而正名團體所希望的結果也應是國家體育名稱全面台灣化,因此,該種方向大多無人談論。

Rule 30.1 - Country of NOC
In the Olympic Charter, the expression “country” means an independent State recognized by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奧林匹克憲章中「國家」一詞係指為國際社會所承認之獨立國家。

從第二個方向全面台灣化、更改國籍名稱來看,根據奧會憲章30.1關於國籍的規範,也僅以「受國際社群承認」這個模糊不清的文字來定義國家。若就規章的定義來看,如果中華奧會想以先退出國際奧會,再用台灣奧會的名稱申請加入的方式,那麼我們國家的首要任務便是在國際體壇中,爭取以台灣名義取得國際社群的承認。(延伸閱讀:運動教會我的事 - 先了解遊戲規則、誠實面對自己的能力、 再設定階段性目標逐步達成)

事實是,即使全國民眾多麼想以"Team Taiwan"站在國際舞台上,但就現實層面來說,從奧會憲章中不公平且不友善的規範就可以知道其困難程度。並且倘若中華奧會持續挑戰國際奧會之規章及執行委會的運作模式,中華奧會就有可能遭停權或更甚至是除名,而這樣的結果對台灣各運動發展體系將產生立即的衝擊。假使2018年底東奧正名的公投通過,中華奧會如何在合理的限度內,權衡國民的期望及國際奧會的威望,將會是中華奧會未來需面對的挑戰。另外,中華奧會在亞太青運的舉辦上也扮演重要角色,如中央政府能與中華奧會有更完整且長期的因應規劃,包含由中央政府支持與國際次要的體育系統合作,發展出獨立體系的國際運動賽事,那麼亞太青年運動會的舉辦將是台灣運動大局重要的第一步。反之,若中央與地方政府的共同協議,就是舉辦一個不對接國際體育賽事體系統認證的新賽事,那麼〈領客體育〉要明確地指出,亞太青運就僅僅是一個解套手法,將原本已經安排且分配好利益的東亞青運劇本繼續走完,然而東奧正名將成為這個利益劇本的照妖鏡。

台灣在亞太體育政治版圖的運籌
當我們嘴上一再說著政治和體育不要混為一談,其實只是自我安慰的話術。台中市市長林佳龍在舉辦亞太青運記者會上表示:「運動沒有國界,也不該受政治干擾,只要遵循奧運的精神,台灣甚至可以建立自己的品牌,不怕有任何打壓,這些打壓也不會有效的。」早已道出未來亞太青運賽事的舉辦將會遭遇各國消極抵制與國際政治打壓,政府人物嘴上說體育不該受政治干擾,但心裡卻已早已默認這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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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0日,台中市市長林佳龍訪蒙古奧會主席,力邀共同推廣東亞青奧輕艇與自由車項目。

「東亞青運屬於奧會體系中舉辦的賽事,參加國家範圍較小,亞太青運定位為亞太地區,包括亞洲跟太平洋地區,參加的選手跟隊數甚至更多。」林佳龍市長以這個論點來尋找自辦國際體育賽事的支持點。雖然比起東亞青運,亞太青運將範圍拓展到整個亞太區域,但若沒有獲得關鍵國家的支持,亞太青運想超越東亞青運可以說是難上加難,也因此我們要說未來亞太青運的舉辦,亞洲國際政治角力絕對即將要面臨的議題。而中國方未來將以何種態度面對亞太青運的舉辦,支持?反對?或是默認?將取決在台灣政府如何在接下來的區域局勢運籌,除了中國的阻力,台灣應要努力撬動日本體壇的支持,進而帶起東南亞國家參與亞太青運的參加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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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19日,台中市市長林佳龍(右三)與中華奧會主席林鴻道(右四)拜會日本奧會主席竹田恆和(左三)。

運動賽事原本就是依附在體育政治下的產物,台灣自創亞太青運要面對眼前眾多不確定性的政治因素,由中央與地方聯手透過一場區域性綜合運動賽事舉辦作為國際政治操作的籌碼,其實這都是每一場大型國際賽事舉辦所需面對的挑戰與學習。

中華奧會與單項運動協會的重要性
台中市政府所規劃籌辦的亞太青運為一綜合性的體育賽事,綜合性體育賽事需要各單項運動協會的系統支援,也因此各單項運動協會的專業度與區域賽事執行能力也將會是亞太青運成功與否的關鍵因素。在未隸屬且未對接大型國際體育賽事組織的情況下,台灣如何設定標準,自我檢視賽事籌辦水準以及增加國際能見度,除了地方及中央政府的合作外,與各單項運動協會及中華奧會的緊密合作就是最重要的關鍵。

台灣各單項運動協會在多年運作下,與國際單項協會皆有長期互動交流關係,並且擁有該運動項目技術、人力、設備、系統、規則等專業資源,雖然台灣單項運動協會長期以來給人不透明且封閉的不佳印象,但當中央及地方政府需要籌辦專業國際賽事時,單項運動協會確實是一不可或缺的必要角色。中華奧會扮演著與國際奧會接軌的重要角色,正如前文所提,全球絕大部分單項運動組織都受奧會憲章及相關辦法所規範,也因此本次亞太青運的舉辦,單靠公部門的力量是不夠的,中華奧會與亞奧會及國際奧會之間的運籌帷幄也是相當關鍵的因素。

在台中市政府對外發佈自辦亞太青運的同時,另一則重要體壇訊息也同時低調對外公佈,也就是無體育背景的前行政院發言人孫立群將在2018年11月接下中華奧會秘書長一職。孫立群是一位非體育專長的政治人物,在此時接下中華奧會秘書長一職背後的動機是什麼?新任中華奧會秘書長的到任,是否與亞太青運的舉辦以及東奧正名的推動有關係?這一層層交錯堆疊的關係,將在不久後時間的移動下逐漸清晰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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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9日,台中市市長林佳龍於東亞青奧協調會晚宴上致詞。

對於這次東亞青運的取消,台中市及中央政府將危機化為轉機,企圖打造全新國際運動賽事品牌,對於這樣的選擇,有人叫好也有人唱衰。支持者肯定台中市政府有Guts,反對者則認為政府在燒錢搞場館工程以一場低等級賽事進行套利清空,然而面對像亞太青運這樣的區域性體育賽事的舉辦,我們要說絕對是證明台灣體育軟實力的最佳試驗舞台。〈領客體育〉在這邊提醒大家,在比賽尚未結束前先別急著下定論,亞太青運或許將帶領台灣開創出一個更好的國際局面並且建立一個更好的國際接軌體系。政治領導人是以無比的智慧與有限的籌碼,帶領台灣走出新局?或是以無比的私心串連裙帶利益,透過一場低等級賽事吃乾抹淨,時間將會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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